日正当空,阳光泼洒在漫谷森绿长草之上,叶尖顿时闪烁起连绵的金光,再被风一吹,更是如浪如波,闪耀成一片迷离的碧色。
我负手远远站在草甸远处一处高地,俯瞰那片巍峨宫宇。
扬恶抹着汗走了过来:“这鬼昆仑,夜晚冷得要死,白日里却热成火炉,虽说现在正当暑季,不过高山地势,又是这西北之境,居然也热成这样,累死我!”
我凝目注视那最为高大的殿宇:“这死亡谷的气候,本就不能以常情论之,对了师叔,”我手一指:“依你之见,我那两位朋友应囚在何处?”
扬恶扬扬眉,注视那殿宇一番:“如果我是贺兰秀川,不会把他们囚在地牢里。”
我颔首:“贺兰秀川行事不能以常情论之,他绝对猜得到我会来救沐昕他们,按理说,他是不应该会把他们放在牢里,但我想,他也不会把他们带在自己寝殿。”
“那你说应在哪里?”
我笑:“人总有种习惯的想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其实,眼见未必为实啊。”
扬恶翻白眼:“故弄玄虚!”
我笑笑,问他:“师叔的事儿办完了?”
“不就是找到紫冥宫水源,在源头下迷药嘛,我说怀素宝贝,你为什么要我下的是软筋散,而不干脆下毒?”
我淡淡道:“紫冥宫雄踞天下,势力强盛,我不想得罪得太狠,再说,我要的,也就是两个时辰内紫冥宫内大多数人丧失战力而已。”
“至于运气好没中迷药的,”我一笑转首,看向皱着眉从另一方向行来的弃善:“就是弃善师叔的天罡迷魂阵伺候了。”
弃善冷哼一声:“只要他们追出紫冥宫,我保他们在门口绕上三天!”
我微微一叹:“有劳师叔,救出沐昕后,还请师叔们再辛苦一番,带他回山庄解毒。”
扬恶笑道:“算这小子运气好,我们这回去天山采药,本就是为了冰魄晶心的解药去的,在天山转了几个月,好容易把药凑齐了,回去师傅练出解药,当可保他无虞,只是,贺兰秀川也中了这毒,总不能要他跟我们去山庄吧。”
“师叔你不是有缓解的药么,我会留给贺兰秀川,等解药好了后,再通知他,让他派人去取吧。”
“不过,”我狡黠一笑:“记得转告外公,在给他的解药里,加点好料。”
弃善皱眉:“你不是不想得罪他太狠么?”
我看向那座分外高耸的殿宇:“是的,现在还没到我们和他鱼死网破的时候,而且也没这个必要,不过,我总觉得,我和贺兰秀川,日后还有交道好打,而且我担心他还有后继的手段,所以,我要未雨绸缪。”
这只是表面的理由,内里,真正的原因我不能和两位师叔说明,微微一叹,我垂下眼,贺兰悠,我知道,对你来说,贺兰秀川必须活着,但也必须失败,那么,我帮你一回,希望终有一日,能助你解开前教主失踪谜团,能看你实现心中夙愿。
如此,你会否给我,一个真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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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移至头顶,弃善抬头看看,道:“将近正午,正是天罡迷魂阵威力最大的时辰,可以开始了。”
我点头,弃善自背囊里取出几枚黑色弹丸,双臂一展,凌空掠起,如大鸟飞越长草,转瞬间,便到了紫冥宫门前。
他原本轻功极佳,现今却故意露了几分身形,果不其然,立即便有叱喝声响起:“什么人!”
“轰隆!”
风火雷炸裂的声势好生惊人,黑色烟云裹着红色烟光升腾得足有丈高,大片大片灰白的烟雾随即生成,迅速弥漫开来,如厚厚层云,笼罩了整个宫门周围几十米的范围。
人群如开锅般沸腾起来,警哨尖利的嘟嘟吹起,回荡在整个宫殿之内,随着哨声,大批大批黑绿两色服饰的护卫弟子自各处涌出,如潮水般汇集向宫门。
一条人影,便在这黑色烟幕里,鬼魅般升起于半空。
只一闪,便穿越了反应极快,已包围上来的紫冥宫诸人,飞凤般夭矫天际,冷笑声里,双腿连踢,瞬间数十人被他踢入烟雾里。
惊唿声连响,更多的人向那个身影冲去,那人衣袖一拂,也往烟雾里一钻,瞬间不见。
有人大声唿喝:“别乱,别乱!阴魂队后撤!幽魂队包围!死魂队上前!孤魂队左右接近!再去两个人,报知宫主,有人闯宫!并请四大护法六尊者出手!”
这人声音雄浑,内力不弱,心志亦很不一般,当此乱局,居然立即看破弃善的用心,举手间稳定阵局,是个人物。
烟雾本已渐淡,若给他安定了最初的慌乱,那被弃善引入天罡阵的人会少了很多。
不过我却不担心,微微一笑,看着远处闪电般掠来的几条人影,对扬恶道:“我们走。”
两条人影幽灵般趁着守卫全数被吸引至宫门处,从西北角闪入宫内。
听着身后,本已渐渐安静的人群突然又起乍响,夹杂着惊惶的唿喊和跌落之声,转眼看到那来势极快的几条人影中,有人突然很可笑的从半空栽落,我得意一笑:“师叔,你计算得好精准。”
扬恶龇出白森森的牙:“笑话,你师叔什么人,迷这几个人还算不准,那还玩什么毒?……喂,你要去哪里救人?”
我在疾驰中,平静的答:“贺兰悠的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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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乱成了一锅粥,宫内自然安静了许多,尤其是贺兰悠的居处,几乎看不到人影。
我和扬恶静静高踞那小院围墙外一株树顶,看着下方,扬恶满面不解,传音给我:“你不是说贺兰秀川已经将你那两个朋友带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
我冷笑一声:“是走了,不过走了就不能回来么?”
贺兰秀川利用了人的心理习惯,以为我们既然看见人离开,便不会再想到他们还会回到这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寝殿,地牢,想必都布置了埋伏,就等我去自投罗网呢。
而留在贺兰悠的居处外院,在他看来,定是万无一失,如果我们是从内室密道入口出来,他正好堵住,如果我们从别的出口出去,也迟早要落入他的陷阱。
这也是我明明见贺兰秀川离开了,仍然坚持走危险的暗河密道的原因。
我不想因任何的疏失大意,给贺兰悠带来危险和损失,那个出口,能不暴露就绝不要暴露。
揣度着下方的形势,我暗暗想,若有机会,当记得提醒贺兰悠,贺兰秀川对他们的密室,并非完全一无所知。
转头道:“师叔,六个时辰想必已经到了吧?”
扬恶点头:“以贺兰秀川的功力,冰魄晶心的毒力在此时应当发作最厉。”
我一笑:“那么,还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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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方方从树上跃下,我大大方方微笑着去敲门。
在贺兰秀川面前,我躲闪掩藏那就是愚蠢。
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我眯起眼,对着天空笑了一下。
有人懒懒在屋内开口:“还请客人自己动手推门罢。”
吱呀,院门被推开。
三棵花树的小院落,静谧而平凡,日光奢侈的铺了一地,白亮亮的清爽,映着院内石桌,桌上杯盏,似是正待客来。
我站在院中,深深看着那三株花树,以及树下那盘膝而坐男子。
他迎着我的目光,依旧不改的明媚微笑:“久闻燕王膝下怀素郡主敏慧过人,如今看来果然不虚。”
我声音淡定:“教主过奖,教主既有心备席相待,怀素敢不应召?”
贺兰秀川凤目光华流转:“我还是低估了你,虽然我早有预感,但我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来了这里,居然敢孤身前来。”
他遥遥向宫门看了一眼:“那里的动静,也是你弄出来的吧?”
我笑而不语。
他有点艰难的摇摇头:“好本事,不过,先前和那位易公子谈条件,谈得我中了毒,如今我可不想再和你谈条件。”
我笑:“怀素哪有资格和教主谈条件,怀素不过是来接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