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邱绪峰哈哈大笑,大家都是聪明人,有点事情一点就透,不必非要说得太透了,他也知道很难劝动夏想,朋友之间,也并非事事都有相同的看法,有分岐也正常,“算了,不勉强你了,省得你说我不够朋友。有时间一起吃饭了,说说后夏想时期的下马区的局势。”
这一句话正合夏想心意,夏想就笑着应下。
还没有到家,刚到楼下,夏想就又接到了卫辛的电话:“喂,关于配方奶粉的材料,我都看了,也差不多写完了揭露真相的文章,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会发到国外,让国外的朋友用匿名IP的技术,发到网上,保证以国内现有的技术,查不到任何痕迹!”
卫辛在国外一直和连若菡从事网络工作,对网络方面的技术运用和反侦查手段,比夏想可是高明多了,因此夏想才请卫辛出面,由她整理出一份根据谭广洪的举报材料而写就的披露真相的文章,先在网络上抛出,作为点燃四牛门事件的引子。
或许说,是催化剂。
夏想可不会简单到认为从网上敲响警钟,就能让四牛集团收敛,就能让付先锋饮恨下马河,想要扳倒付先锋,没那么容易。付先锋是有根基之人,而且他的大伯还是国务院副总理,更有付老爷子余威尚在,绝对会不遗余力地保他。
想让四牛门炸掉付先锋的前途,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误导付先锋,让他自己犯下不可弥补的过错。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
夏想微一沉吟:“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不能让人从技术上查出最原始的IP,你能做到不?”他担心付家势力足够庞大,有能力从国外一一排查,说不定也能查到国内。
能藏多深就藏多深,还是躲在背后为好。他可不想让付家知道是他动了付家的家族利益,付家真要不顾一切地整治他的话,也会让他头疼万分。
再说,虽然夏想的心理也不是那么阴暗,但能躲在背后整人,总比露面强。而且也要从保护卫辛的角度考虑。
每个人都有心理阴暗的一面,都喜欢躲在背后看别人焦头烂额,夏想虽然不是特别有这种爱好,但对于付先锋,他还是希望付先锋一败涂地,再也翻不了身。
“没问题,我敢保证。”卫辛很坚定地回答,“网络技术方面,目前国内和国外的差距还很大,就是国内顶尖的技术人员也查不到原始数据,你大可以放心。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四牛集团的做法太无耻太下作了,为什么不通过正常的途径解决?”
卫辛心细且善良,从材料中知道四牛集团有添加剂的奶粉几乎全是婴儿配方奶粉,祸害的是下一代,就让她异常愤怒。因此,她所写的披露文章,充满了愤慨和激情。
“有些事情,需要双管齐下才有效果。愤怒的力量,有时候在国内,面对壁垒森严的层层控制,没有任何用处。听我的,卫辛,这件事情就到你为止,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夏想最相信卫辛的一点就是,卫辛不但温柔体贴,而且她的最大优点就是信守承诺,只要答应的事情绝对会做到,说不透露半句,肯定守口如瓶。
“我知道……”卫辛沉默了小片刻,忽然柔柔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信任我,我很开心。”
夏想对卫辛的信任,恐怕卫辛也想象不到是怎么样的一种百分之百的相信。卫辛今生不了解夏想,但夏想却清楚她的今生和后世,对她的了解,甚至还要超过曹殊黧。
回到家中,和家人吃完晚饭,夏想正琢磨着下一步如何更好地布局,如何将付先锋推向深渊——付先锋这样的政治投机客,在燕市呆得越久,越不是燕市人民之福。即使不能将他打得翻不了身,也最好能将他赶出燕市——忽然,陈风的电话打了进来。
陈风到了发改委之后,和夏想之间的联系依然密切。作为夏想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最强有力的靠山和最关系莫逆的领导,陈风在夏想心目中,有时甚至比李丁山的位置还要高上一层。
“夏想,有没有兴趣来发改委帮我一把?”陈风的态度亲切,语气和蔼。
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香饽饽了?夏想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无奈,呵呵一笑,“老领导,您怎么也凑热闹了?”
“不凑热闹不行,利益,该争取的还必须要争取,要不等别人都抢光了,我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了。”陈风的话半是玩笑半是自嘲,明是说夏想,实际上也暗指他在发改委的处境,远不如在燕市呼风唤雨。
在燕市是省委常委、市委书记,是一把手。在发改委,是副职,就算有实权,也和身为一把手之时的大权在握和一言决断截然不同,况且部委不比地方上,虚头巴脑的务虚工作多,经济建设和实事少,再加上处处受到牵制,陈风有些失落也在意料之中。
夏想也听出了陈风语气中的话外音,笑道:“您在发改委也未必呆得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外放了,我还是不去为好,省得一过去,您又去高就了,就成了我孤零零一个人了。”
夏想的婉拒比较有趣,陈风似乎早就料到夏想不会来一样,呵呵一笑:“我就是问上一问,也知道你可能不大愿意来部委。根据总理对你特意照顾来看,你的去向,应该在总理的设想之中。你肯定也在等上面的安排,是不是?”
陈风的眼光也够毒辣,看出了问题的本质,夏想也没隐瞒:“是呀,总理有安排,我觉得以目前的情景来看,还是静观其变最好。一动不如一静……”
随后,夏想又将郑盛的意外插曲告诉了陈风。
陈风听了,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常委副市长,诚意不是很足,不过也有点意思了。”
和陈风通完电话,夏想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人未离任,风声已经先传了出去,而且还引起了各方的反应,好象显得他有多重要一样,其实不管是哪一方请他加盟,都是看重他的关系网和处事能力,看中他能为各方带来的隐性利益。
每个人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都是自己的利益为第一位。夏想也是如此,他所坚持的原则就是基于让自己更好更平稳地发展壮大,同时趋利避害。
说白了,利益最大化是每个人都孜孜以求的目标,所不同的是,得到的利益是与别人分享,还是自己独占……
第二天,夏想接见了来自京城的几名投资商,前来下马区考察的投资商准备投资下马区的旅游产业,正符合下马区下一步的振兴大计。夏想亲自接见,也表明了下马区的重视程度。
在夏想的设想中,下马区今后的发展,如果按照他的规划按步就班地进行,不出什么差错的话,三五年之后成为燕市第一区不在话下。但李涵接任的话,就不好说了。李涵对旅游业的兴趣始终不大,总认为房地产才是支柱产业,却没有弄明白一点,房子盖得再多再好再漂亮,如果居住环境不好,就业环境不乐观,难道人人只需要住房不需要工作和生活?
住房再好,前提是要有良好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如果下马区没有良性的经济发展模式,只盖高楼大厦,经济早晚会陷入停顿。
因此,成达才的产业地产理念,才深得夏想之心。如果李涵能够领悟了成达才产业地产的精髓所在,他担任区委书记,夏想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但李涵既不是经济型的领导,又不是容易接受新兴事物的领导,他的思路太僵化了,从他陪同投资商的时候,经常对投资商所说的新名词新思路一脸不解就可以看出,他落后时代了,或许担任一个副手还称职,担任主持全面工作的一把手,实在是有点勉为其难。
李涵的表现越差强人意,夏想就更坚定地要阻止李涵顺利接任的决心。
9月中旬,四牛集团的养殖场重建完毕,恢复了以前的盛况,甚至还扩建了不少。重新落成的当天,市长付先锋亲自出席仪式,并且发表了重要讲话。
当晚,燕市电视台的新闻之中,在胡增周的讲话之后,许多人都注意到了,市长付先锋在离开新闻一周多之后,再次重返荧屏,而且还给了他5分钟的露面时间,就让不少人猜测,难道说,对付市长的处分是雷声大雨点小,现在已经没事了?甚至有可能已经内部销了处分?
别人如何猜测,付先锋没心思理会。现在的他,算是体会到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的无奈。
背了一个行政记大过的处分,他在市委里面还想凭借家族势力的优势和胡增周争权,门儿都没有了。官场之上,从来不乏势利之人,况且他的处分决定,在市委之中早就传得纷纷扬扬,说是总理钦定。甚至还有传言说,本来总理想把他就地免职,但因为有夏想求情才改成了行政记大过。
付先锋听了本想一笑置之,因为传言传得没有一点政治素养,但偏偏淡定不下来,还是气得暴跳如雷,接连冲手下发火,惹得市政府一班人都知道最近付市长脾气不好,最好离他远一点。
付先锋生气不为别的,而是事情偏偏向夏想身上扯,就让他多少有点气急败坏。夏想是他现在最不想听不想见的人,因为他知道,当时总理召开的问责会议,正是因为夏想的默契配合,才导致了他被群而攻之的局面,也才有了他被当场敲定承担责任的结论。否则等他过了总理一关,再发动家族势力补救的话,说不定只有一个警告处分就可以了。
现在却是离降级仅一步之差的行政记大过!
不但想在燕市大展宏图的想法被完全扼杀,而且在18个月内,不能再犯一点政治错误,否则就有可能被就地免职。
简直是他一生之中的奇耻大辱!
付先锋却不认为是他自己的原因造成了今天的被动局面,反而一心认定他虽然有错,但也是一心为中央着想,不应该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一是因为总理对家族势力的打压,二是夏想巧舌如簧,再配合宋朝度、胡增周等人,对他落井下石,才导致了他有了今天的处分。
夏想,就是根源,就是总理的马前卒!
一个行政记大过,让他在燕市完全就被束缚了手脚,还想和胡增周一较高下,想也不要再想了。一个背负处分的副省级干部,而且还是实职的市长,谁都清楚他现在的处境,就是和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而且扎眼,就是让人暗中议论的对象。
其实现在付先锋巴不得消停一段时间,心情不太好,不想在电视上露面。但不露面又不行,作为市长,不可能超过一周没有新闻报道,别人会想,市长是病了还是怎么了,难道不再主持工作了?露面是必须的,但对于他来说,露面又是一种煎熬,因为他总感觉躲在摄像机背后的人中,包括夏想,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在看着他的表演。
18个月,太漫长了,什么时候是尽头?付先锋心中痛恨,恨不得亲手杀了夏想才解恨。他不敢再想长基商贸的失利,因为先前承诺给家族的大笔利润落空,现在他不时被三叔嘲笑一番。现在又背了处分,就又经常被大伯冷嘲热讽。
都是夏想的错,都是夏想制造的麻烦!付先锋打算过上一两个月,等他的处分事件差不多被人遗忘时,再到下马区去收拾收拾夏想,当然,如果夏想还在下马区的话。
夏想有可能调离下马区的消息,付先锋也早有耳闻。他也决定活动活动,为夏想安排一个好去处,最好去京城的部委,去付家的势力范围之内,也好让夏想尝尝被人整治得死去活来的滋味。
就算不能左右夏想的去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去更好的职位。
……
夏想在家中看到了付先锋的新闻,一脸微笑,看不出有任何个人情绪的流露。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回响:不扳倒付先锋,他决不罢休。
三天后,付先锋受市委所托,到下马河视察灾后重建工作的进展,在区委书记夏想、区长李涵、区委副书记庄青云、常务副区长陈天宇以及其他党政领导的陪同下,付市长先是就下马区的灾后重建工作给予了肯定,同时,又提出了批评意见。比如区委区政府对下马河防汛能力严重疏忽,比如下马区只重视经济建设,不太重视环境保护,等等,夏想和李涵都虚心地表示接受批评。
视察完下马河之后,付先锋又提到到四牛集团的养殖场走一走,看一看,并且特意点名要郭录陪同。夏想面对付先锋的表扬也好,批评也好,要求也好,从来都是虚心接受,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郭录对付市长亲自点名陪同,十分高兴,颇有点趾高气扬地紧跟在付先锋身边,微微弯着身子,随时听候付市长的吩咐。夏想倒没有什么表示,李涵却是微微鄙夷地斜了郭录一眼。
到了养殖场,早早接到通知的杨国英亲自出来迎接。照例的寒喧之后,夏想和杨国英握手之时,在杨国英松手之际,突然就问了一句:“杨总,据我了解,一般养殖场只出奶水,不出奶粉,奶粉加工车间应该在市内,怎么上次洪水时,我见养殖场也有散落的奶粉?”
杨国英愣住了,没想到夏想了解得还挺多,大概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敷衍地说道:“有客户特殊需要,要在养殖场看奶粉,就拉了过来……”
夏想也不再追问,呵呵一笑,就直接略过了。
不过杨国英却疑惑起来,盯着夏想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不明白夏想突然问起奶粉的堆放地点,是何用意。也不知他是无意一问,还是知道一些什么?
越想越觉得可疑,就越心里不踏实,他就想乘机向付先锋汇报一下情况,不料还没有追上付先锋,电话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杨国英只接了一小会儿电话,就立刻脸色大变,急忙向前来到付先锋身边,小声说了几句。正指指点点视察工作的付先锋一下站住,后面紧跟的秘书没来得及站稳,一下就撞在他的身上。
付先锋却看也不看秘书一眼,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后面的夏想,目光之中有怒火,有愤懑,有疑问,更有气急败坏和不甘。
夏想却假装没有看到付先锋的怒目而视,若无其事地听取四牛集团的技术人员的讲解,他的态度认真,神情专注,仿佛在告诉付先锋,我陪同你视察养殖场,一直在你身边,你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不要把任何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
付先锋突然一脸怒气盯着夏想不放,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肯定出现了什么严重的事端,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片刻,付先锋意识到他有些失态了,作为市长,他确实不够沉稳,急忙收回了目光,但还是余怒未消地大声宣布:“取消视察,各回各的工作岗位!”
出什么大事了?所有人面面相觑,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