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王肖敏和单士奇商议之后,决定还是先以修建铁路为第一要旨,成语旅游先缓上一缓,毕竟一下上两个大型项目,常委会会有置疑的声音,书记和市长联合决定的事情,也要尊重其他常委意见,要集中,也要民主不是?最主要的是,他知道推广成语故乡的文化旅游,需要巨额投资——政策好出,钱不好找到。
但王肖敏从夏想的话中,突然就发现了巨大的机遇。
主动向省里提出将单城市作为试点城市,省里肯定高兴,作为补偿,如果再向省里提出资金申请,应该可以很容易就批下来。但王肖敏也清楚,如果试点不成功的话,后果也很严重,单城市倒没有什么损失,最大的损失就是他的政治生命。
极有可能从此前途黯淡,市长卸任之后,就退出了政治舞台。
但如果试点成功呢?不但可以为单城市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改变单城市在省里排名逐年下滑的现状,为单城人民带来实际的利益,而且还能为他的政治生涯增光添彩,尤为让人动心的是,说不定单城市的成功还可以惊动何副总理,如果何副总理亲自视察单城市,他身为市长,进入了何副总理之眼,以后就可以迈入更广阔的政治舞台。
可以说,申请成为试点城市,成则成名,败则一败涂地,具有极大的政治风险,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政治豪赌!
赌,还是不赌?王肖敏在组织部长的位子多年,深知稳妥为上的道理。但也正是因为他不甘总做党内的虚事,想大干一场,既然来到了单城市,当上了单城市长,就应该有造福一方的理想。一个人身在官场,不管见了多少腐败和人浮于事,见了多少不公正之事,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政治理念,都有自己生而为人的根本原则。
如果说敢为天下先需要付出勇气和决心,他有理想和抱负,需要承担失败的严重后果,他也有心理准备,再看到夏想脸上的微笑和眼神中的鼓励,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夏想也有理想主义的一面,只不过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实际上他已经暗示了自己,将希望和理想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王肖敏一瞬间感觉到体内涌动着久违的激情,他双手握紧了拳头,掷地有声地说道:“单城市如果提出申请,会有几成把握?”
单士奇吓了一跳:“陷阱你也跳?还几成把握?一申请一个准。肖敏,你不要冲动,政治来不得半点激情。”
曹永国也看出了夏想的想法,问道:“你是不是想让宝市也主动申请?”
夏想点了点头。
曹永国一脸凝重看了邱绪峰一眼。
邱绪峰和夏想也算熟悉了,在夏想逐步推进慢慢露出观点之前,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夏想的意图。尽管对夏想为什么要劝说单城市和宝市主动申请为试点的用意不太清楚,但有一点他十分肯定,就是夏想肯定认为此举会大有好处。
单城市和宝市都和夏想有莫大的关系,可以说都是他熟悉的朋友和最亲近的人,肯定不会有害人之心。而且根据邱绪峰对夏想的了解,虽然夏想有时行事顾忌过多,不够洒脱,但他绝对没有故意害人的心思。当然夏想的谨慎邱绪峰也可以理解,草根出身的官员,哪一个不是靠谨小慎微才爬到了高位?出身世家的太子党,可以不用担心后台倒掉,不用看靠山的眼色,就可以想到什么就做到什么,因为后台是他的亲爹!而草根官员则不同,好不容易有了后台,还也时刻想方设法和后台处好关系,省得万一哪一天得罪了后台,失去了支持,就成了无源之水。
太子党执政,弄砸了,后台再生气,也得为儿子收拾残局。草根官员做出了成绩,后台面上有光。失败了,后台就有可能撒手不管。邱绪峰在安县为官几年,有得有失,但收获还是非常巨大的,尤其是从夏想身上学到了许多宝贵的东西,比如能合作则尽量合作,比如对付对手的话,要坚决有力。再比如一定要时刻保持谨慎和警醒,等等。
所以他对夏想的提议,虽然不是非常理解,但也不会反对,因为夏想总有让人信服的理由,况且,其实一开始,夏想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一是替省里分忧,可以趁机提出一些平常得不到的政策支持。二是抓住机遇,不仅能让单城市和宝市摆脱目前不上不下的困境,还有可能为各自的政治生涯,写上无比浓重一笔!
邱绪峰没有什么好怕的,他是太子党,弄砸了,老爸会不管他?万一成功了呢?他完全就可以在家族人扬眉吐气,借机巩固自己的接班人的地位。
邱绪峰知道曹永国以稳重见长,宝市市长任庆之虽然保守,但他是墙头草,一向跟着风向走,只要曹书记坚决支持的事情,他绝不反对,是典型的官僚型的人物。但有一点,任庆之凡事喜欢推卸责任,如果曹书记同意向省里申请宝市作为试点城市,任庆之也不会反对,不过他也不会主抓此事,肯定会找个理由逃避过去,以免承担责任,最后重担还会落在自己身上。
邱绪峰倒不怕挑担子,相反,反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一想起夏想在安县的所作所为,他就觉得有点热血沸腾。心想夏想既然提出了建议,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而且他和王肖敏有过接触,应该已经对单城市的发展提出过了他的想法,如果宝市也加入申请的话,他肯定也会为宝市的发展出谋划策。
邱绪峰就郑重地点头说道:“我相信夏想的眼光,他既然提了出来,我绝对是大力支持。”
王肖敏看了邱绪峰一眼,心想夏想果然有手段,能让邱绪峰这么爽快地支持他,肯定是在安县的时候,做出了让邱绪峰口服心服的事情。
曹永国虽然也相信夏想的眼光,但他毕竟老成一些,说道:“不能操之过急,回去后,还是需要上常委会讨论一下,充分比较一下得失才能得出结论。做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弄砸了,省里面上无光,宝市也会受到牵连,还要影响到个人的政治前途。”
“凡事都是有利有弊,不努力一把,也对不起自己担任一方父母官的重任。反正单城市的经济不容乐观,年年下滑,不趁此机会奋力超越,以后恐怕都没有机会了,士奇,这一次,你一定要支持我。我可以立下军令状,成功了,功劳是大家的。失败了,我一个人承担全部责任。”王肖敏感慨万千地说道,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单士奇被王肖敏成功地逼到了墙角,他脸微微涨红,过了片刻,还是摇头叹息一声:“你何必呢?肖敏,你是在拿政治生命当赌注,太激进了。”
“也不能算激进!”夏想见火候已到,也不再卖关子,自信地笑了,“从上层来说,有何副总理的支持,有外经贸部的指导,从省里来说,就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是,至少有三名以上常委也支持产业结构的调整,而且我相信随着试点城市的调整初见成效,省里支持的常委会越来越多……”
单士奇眼睛一亮:“目前哪个常委支持?”
“钱秘书长、张部长、陈书记……”夏想就要是抬出钱锦松给单士奇听,至于统战部长张灿阳和陈风,他也就是顺口一提,也知道就算他们不是大力支持,至少也不会反对……又微一沉思,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而且据我猜测,范省长也可能会表态支持!”
单士奇微微一惊,不敢相信地看了夏想一眼。钱锦松是他的后台,他都没有听到钱锦松对此事发表过看法,夏想怎么会知道钱秘书长也持支持态度?
曹永国微微眯起眼睛想了一想,范睿恒面临着马万正和宋朝度的联手,在政府班子一直没有树立起应有的威望,在省委事务中,由于崔向的强势,他也有退让的意思,基本上现在是非常低调。如果他想做出实事,想有所作为,眼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曹永国暗暗感叹,夏想真是不简单,原本以为他来到省委会消沉,会发牢骚,不料他一样坦然面对,而且还因祸得福,得了天时地利的便利条件,对省里的局势分析得更加透彻,看得更加深远,果然是登高望远。
有如此心境,真不象一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换了别人,恐怕早就是得过且过了。
尽管夏想已经是他的乘龙快婿,但曹永国还是不吝暗暗夸夏想一番。
邱绪峰也点头说道:“我的想法和王市长一样,曹书记,请您拍板吧,出了问题我担着,有了成绩是您的。”
曹永国不高兴地埋怨道:“我有这么没担待?你在小夏面前这么说他的老丈人,他不骂你才怪!”
邱绪峰嘿嘿地笑了,夏想也笑:“对于宝市的产业结构调整,我也有一些不成熟的意见,有时间就向曹书记和邱市长汇报一下。当然前提条件是,你们想听。”
邱绪峰笑骂:“真有你的,你还叫曹书记,不怕殊黧骂你?还有叫邱市长,太见外了吧?这话我不爱叫,今天你得请客。”
夏想呵呵一笑:“我替你们操心受累,替你们出主意,还让我请客,有没有道理?”
话音未落,手机响了,夏想接听之后,立刻脸色舒展开来,挂断电话说道:“钱秘书长要过来坐坐。”
钱锦松的到来,将聚会推向了高潮。
在他听了夏想的想法之后,忍不住连连叫好,说道:“小夏呀小夏,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关于试点城市的设想,我已经正式向叶书记提出了建议,叶书记也原则上答应,只等何副总理视察的时候,就对总理提出的建议做出回应。没想到,你居然想到了,真是了不起。我也正准备说服士奇,让单城市成为试点城市之一,别看有风险,但风险总是与机遇并存,也没想到,你居然已经替我说了出来。当一个信息处的处长真是委屈你了,找个机会,你到办公厅秘书处帮我,怎么样?”
“别了,秘书长,我还想等机会合适的时候,把小夏调到单城当副市长,让他帮我。”单士奇见钱锦松和夏想关系很熟的样子,不由暗暗称奇,同时心中也大为宽心,就开玩笑说道,“身边有个夏想,等于又多一个秘书长!”
单士奇所说的秘书长当然是指市委的秘书长。
夏想无奈地说道:“我是党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众人都哈哈大笑。
在何副总理视察之前,夏想又见到了老古——老古还真是童心未泯,还真来燕市疗养院小住来了。
夏想就趁周末的时候,好好陪陪老古。
老古精神不错,尤其是他鹤发童颜的模样,又穿了一身中山装,非常有出尘的味道。他嗓门洪亮,中气十足,一见夏想就说:“小夏,这个疗养院还真是不错,空气好,环境好,难得的是闹中取静,最适合我这样的表面清静实际上内心难得清静的人。”
夏想就笑:“此话怎讲?”
“人老了,喜欢清静是不假,但喜欢的是都不是真正的清静。我也试过在深山老林中住过一段时间,不行,受不了,太静了,主要是与世隔绝的感觉让人觉得好象离开了人世。所以说,和我一样的人,都喜欢闹中取静,既感觉到了静,又不远离闹市。”老古不知何故,一见夏想就生发了一番感慨。
“那就多住一些日子好了。”夏想笑了笑,老古的感慨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就有,但他不解释,自己也不必问个清楚,“我还没有谢谢您的贵重礼物,在疗养院就多住上一些日子,就当是我孝敬您老人家了。”
老古呵呵一笑:“说不定我会住到让你厌烦……”他用手一指远处的莲居,又说,“这个湖心别墅别具匠心,很有出尘的味道,想必你也认识里面的主人了?”
夏想点头:“她不在国内……她也是远景集团的创造者。”
老古微微点头:“连若菡,确实是非常好听的名字。”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夏想一眼,脸色一板,说道,“小夏,你觉得古玉如何?”
老古显然知道一些什么,夏想还没有细想他有什么用意,突然又听他问起古玉,心想老古的思维跳跃挺快,就迟疑一下,答道:“我和古玉只是点头之交,一面之缘,对她不了解,不好说。”
老古忽然又转移了话题:“也是,先不谈她了,说说你最近的工作,再聊聊养生之道。”
夕阳西下,一老一少漫步在夕阳的余辉之中,在森林中穿行。尽管此时春寒料峭,夏想也不觉寒冷,老古给他的感觉是孤单而落寞,不象一个安养天年的老人。但对老古家中的情况,老古不说,夏想也没有多问。事关老古的隐私,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但他对于老古能在疗养院安心住下,还是非常高兴的。虽然老古住下之后,周围多了几个明显是军人的便衣在暗中保护,但老古对他是信任也好,对他是信赖也好,让他有一种满足感。能慰藉一个老人的心灵,也算是一种行善。
夏想就决定,有机会再带宋一凡来陪陪老古,因老古有几次提到宋一凡,神色之间流露出对她的喜爱。
……
结婚之后,夏想虽然天天和曹殊黧在一起,但却一直没有感觉到和以前有什么不同,还是觉得她无比可爱,既调皮,又聪明,天天高兴得象个小精灵,好象生活远远没有烦恼一样。也正是因为曹殊黧开朗的性格,也让夏想在许多烦闷的时候,很少有灰色心情。
因此,他内心一直暗暗感激曹殊黧活泼的性子,很庆幸能娶她为妻。
回家的时候,夏想就突发奇想,到路边花店为她买了一束玫瑰,准备给她一个小小惊喜。想起来也真是惭愧,和小丫头认识以来,自己送她花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超过10次。
夏想就手捧一大束玫瑰,轻轻地敲响了房门,里面传来小丫头甜甜的声音:“谁呀?”
因为夏想回家一向是自己开门,从不敲门——他就故意假着嗓子说道:“请问曹殊黧在家吗?”
“咔嗒”一声,门上的小窗户打开了,小丫头从里面探出头来,向外张望:“你是哪位?”
夏想用花挡着脸,不让小丫头看到自己,依然假着嗓子说:“殊黧,我是你的仰慕者,暗恋你很久了,请你收下我的花好不好?”
里面传来小丫头冷冰冰的声音:“再见!”然后“咔嗒”一声,小窗户关住了。
得,还挺坚决,一点余地也没有,夏想对她的反应挺满意,就在门口悄悄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轻轻地拿出钥匙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