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也有眼色,知道夏想是在帮他,不过他没有看清到底是谁打了夏想一个耳光,心里吓得不行,开玩笑,副县长在他的店里挨打,就算夏想不追究,李书记一发火,他的店就别想再开下去!
萧何将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和夏想所说的差不多,不过最后他还是强调了一句:“郑所长,你可一定要秉公处理,夏县长挨了打,这事没完!”
“什么什么?你说他是谁?”郑少烽还没有来得及问夏想是谁,听到萧何说到夏县长,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是夏县长?”
“脸上有手印那个,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萧何心想,县长挨打,让你遇到了,看你怎么办吧。
“新来的夏副县长就是他?”郑少烽虽然也猜到夏想有点来头,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新来的安县最年轻的副县长夏想!他头上的汗立刻就流了下来,了不得,副县长挨打事件让他碰上了,处理得好,就能和副县长处好关系。处理不好,就是地雷阵。郑少烽暗暗擦了一把冷汗,幸好刚才见机行事,没有偏向光头牛。
郑少烽也是聪明人,见夏想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当他是县长被打太丢人,不好意思说。不过既然他知道了夏想是谁,也假装不知道,要的就是秉公执法——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光头等人全部铐上,又询问了现场目击者意见,最后将事件定性为卫生局执法人员涉嫌行凶伤人,夏想和连若菡正当防卫,没有任何责任,同时夏想身负轻伤,需要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才能定性。
光头清醒过来,大吵大嚷:“我们没打他,我们没打他!我们是冤枉的,我要找我们局长说理。”
郑少烽没有理他。
夏想暗中嘱托曹殊黧,让她先回办公室等他。他和连若菡一起来到派出所的时候,一直不把他放到眼里的卫生局局长金长营一头大汗地赶来,一见夏想的面就忙不迭地说道:“误会,纯属误会!夏县长,是我治下不利,向你郑重道歉!”
表面上说得挺好,却连一个尊称“您”都不说,可见还是没有什么诚意。
金长营40来岁,长得还有一点文质彬彬的意思,脸色白得吓人,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心里焦急。
夏想没有好脸色:“误会?真要是误会的话,我的脸上就不会挨了一巴掌了。金局长还好意思说误会,牛三斤牛所长当时可是气势汹汹地说,你的小舅子要萧伍一条腿,还要讹诈30万?才是局长的小舅子就这么大的口气,不知道惹了金局长,会不会丢了性命?”
这话说得够重,金长营知道夏想对他心中有气,他轻视夏想也是有理由的,毕竟他是邱绪峰的人,和强江海走得又比较近,才看不起又年轻又不是常委的夏想!他本来想等夏想主动找他,他就出面应付一下。没想到还没等到夏想召见他的机会,就在这种情况下,和夏想狭路相逢了。
“夏县长,我小舅子的事情也是误会。年轻人年轻气盛,有时说一点儿过头话也不算什么?夏县长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必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金长营知道夏想是故意找事,不过好歹人家是副县长,明面上还得必须要尊敬三分。
“照金局长这么说,大事小事,一句误会就可以解决了?”夏想冷冷地说道,心想就算你是邱绪峰的人,今天不长眼遇到了我,也得治你一治,要不你一个小小的卫生局局长也敢跟我较真,以后的工作怎么开展?他摆了摆手,不满地又说,“既然金局长说了一切都会误会,那好,就让公安机关依法处理好了,我和金局长就在这里等公安机关的处理结果。”
金长营心中也有气,心想你一个排名靠后的副县长牛什么牛,在安县,还真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不过他毕竟也是老官场了,骂归骂,脸上还是表现出足够的恭敬:“我也知道我一直没有主动找夏县长汇报工作是不对,不过也是工作太忙了,而且邱县长和强县长总找我有事,我抽不开身……”
到现在还拿邱绪峰和强江海压自己,夏想暗笑,金长营你还真打对主意了,我就是要搅一搅局势,你不提他们还好,既然提了他们,我就狠狠打你一个耳光,看你身后的人是不是舍得下力气保护你!
“工作是工作,事件是事件,不能混为一谈。现在我们谈的是事件,不是你找不找我汇报工作的事情!”夏想丝毫不给金长营留情面,他看了郑少烽一眼,不满地说道,“郑所长,事实清楚,语气确凿,怎么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是不是要我带着脸上的手印,到县委大院中走上一趟,让所有人都看个清楚?再不行,我再到燕市走一趟,把安县的人,丢到燕市去?”
郑少烽一边擦汗一边小声说道:“夏县长,我们正在严加审问他们几个人,还有,刚才纪局长打来电话,说他马上就到,请您稍等一下。”
惊动了纪局长,金长营知道事情闹大了,忙问:“郑所长,事情是怎么定性的?”
郑少烽先看了夏想一眼,咽了咽唾沫说道:“对不起金局长,办案期间,暂时不能透露任何消息。”
金长营差点拍案而起,大骂郑少烽在他面前装大尾巴狼,但见夏想不动如山的神情,忍了忍没有发作。转身来到外面,拿出电话就打给了邱绪峰。
邱绪峰拒听电话,金长营愣了片刻,又打给了强江海。强江海接听了,不过只是急匆匆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李书记紧急召开常委会,现在不方便说话,先这样!”
金长营也没有多想,至此,他还没有意识到李书记紧急召开常委会,和夏想被打事件之间,有什么联系。
李丁山在常委会上勃然大怒,提出两点意见,一是一个卫生局的卫生监督所所长,二话不说就要封店罚款,根本就不仔细检查。他经常去常山饭庄吃饭,卫生绝对达标。下属如此,由此可见卫生局局长也难辞其咎。还有,普通的打架事件,因为当事人是卫生局局长小舅子的原因,就敢放言要别人一条腿,传了出去,让人以为安县是黑社会的天下。二是安县的治安环境怎么这么差,堂堂的副县长在吃饭的时候被打,公安局局长是干什么吃的?如果不能履行维护治安的责任,不如辞职算了,下面还有许多年轻有为的干部等着上来发挥重要作用,不行就给他们让位!
李丁山的话说得非常重,邱绪峰面上无光,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不满地说道:“李书记说话太片面了,不过是一个偶然事件,怎么能上升到政治高度?”
李丁山寸步不让:“偶然事件?邱县长,政治无小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副县长被打还是偶然事件,万一邱县长到了燕市,被当地的流氓无赖打了一顿,你会承认是偶然事件吗?看待问题要公平公正地看待,夏副县长本来在城中村改造小组深受重用,调来安县的时候,陈市长再三叮嘱,让我关照好小夏同志。现在倒好,他刚来安县没几天就被人欺负了,传到陈市长耳中,是我当书记的责任,也是你邱县长的责任,更是我们安县全体常委的责任!”
强江海还想发言,李丁山一摆手:“如果谁觉得这是一件小事,那好,下次陈市长问起的时候,谁就主动去向陈市长解释!”
这一句话立刻堵住了许多人的嘴,陈风的强势谁不知道?夏想是陈风的爱将,爱将被打,陈风不发火才怪!邱绪峰心中大骂金长营笨蛋加蠢材,竟然被人抓住了这么大的辫子,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梅晓琳目光闪动,半天不发一言,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组织部长荣芝突然举手发言:“我觉得金长营的所作所为影响恶劣,有损安县形象,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卫生局局长一职。”
邱绪峰吃了一惊,眯起眼睛看了荣芝一眼,心想她这么快就向李丁山靠拢了。
没想到梅晓琳也举手说道:“我同意荣部长的意见,不管怎么样,纵容下属打人就有损领导形象,又有什么小舅子和别人打架斗殴要别人大腿的事件,和黑社会行径没有两样。”
李丁山本来还没有想到要直接罢免金长营,不过见有了由头,组织部长和副书记都同意了,他也就乐于顺水推舟:“荣部长和梅书记的意见很中肯,我们都应该吸取教训。这事要是让景县知道,他们说不定还会大肆宣传一番,说我们安县乱查乱罚款,治安环境差,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景区的客流。”
任何事情都怕上纲上线,一提到有可能影响到三石风景区,再联想到夏想正是分管副县长,既然荣芝和梅晓琳都提了出来,李丁山也顺水推舟,估计真要表决的话,也能强行通过。既然如此,还不如也从善如流,邱绪峰一咬牙,也点头同意了。
最后全体一致通过决议,卫生局局长金长营停职接受检查。公安局局长纪启东,口头警告一次。
纪启东还在半路上的时候,就知道了常委会的决议,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把金长营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对光头牛更是恨不得把他的光头打开瓢。狗日的东西,闲着没事乱惹事,惹谁不好,惹了新来了副县长,还敢当众打副县长一个耳光,真是嫌自己死得快怎么着?金长营也是,娶了一个河东狮,天天被老婆拎着耳朵训,现在倒好,因为你那狗屁小舅子,连官都丢了。
你的破官爱丢不丢,却连累老子也跟着受口头警告,真不是个东西,祸害精,回头看我不好收收拾收拾你!
纪启东憋了一肚子火,一到城关派出所,就看谁不顺眼就先训了一顿,然后一听郑少烽的汇报,才算露出一点笑模样,拍了拍郑少烽的肩膀:“小郑,今天这事处理得不错,记功一件。那个光头还有那金长营的小舅子,都抓起来,好好招待招待他们。”
“是,纪局!”郑少烽一脸喜欢,提心吊胆半天,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今天这一把,算是赌对了。他还是暗中擦了一把汗,奶奶的,站队的事情,有时候还真是刺激,还真是一步生一步死。
忽然又想起什么,小声问:“纪局,抓金局长的小舅子,金局长的面子就一点也不给了?”
“什么狗屁金局长,撤职了。”纪启东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忽然觉得自己有下属面前有点失态,又说,“刚才的话,你什么都没有听见,记下没有?”
“是,纪局。我就听到命令了,请纪局放心。”郑少烽的一颗心,又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奶奶个熊,玩大发了,扳倒了一个局长。他想想就有点后怕,当时要不是有点眼色,估计现在也和金长营一样下场了。
这个夏县长,还真是有点来头,厉害呀。
纪启东来到办公室,见金长营还坐在夏想面前,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心想可怜呀,你已经被撤职了还不知道,还想仗着后台硬撑一撑?
他不理金长营,上前握住夏想的手,赔着笑脸:“夏县长受惊了,我代表安县公安干警,对您的遭遇表示同情和愤慨。我刚才已经要求干警一定要严惩凶手,同时,已经派人去缉拿龙三了。”
龙三就是金长营的小舅子。
公安局局长也是副县级待遇,和夏想平级,在夏想面前不用太放低姿态,不过因为金长营惹了夏想而被立刻免职,纪启东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所以在夏想面前也就刻意示好。
夏想听纪启东一说,就知道曹殊黧回到县委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李丁山,李丁山已经采取了行动,也就放下心来,客气地说道:“安县的公安干警素质还是挺高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处理问题也非常及时,有理有据,尤其是郑少烽同志,非常称职,值得表扬。”
夏想的意思纪启东明白,是把公安局给摘了出去,只找卫生局的事,他心里就更有底了。
金长营听了不对,站了起来:“老纪,你怎么不问清楚就去抓小龙?小龙和别人打架不假,不过那个萧伍也有错,不能怪他一个人。”
“金长营,龙三行凶伤人的事情已经非常清楚,而且他还威胁受害者,要废人家的腿,影响非常恶劣。局里已经决定了,要当成一件大案来抓。”
金长营急了,公安局长一说是大案,龙三少说也得判个十年八年,他忙套起了交情:“老纪,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金长营,交情是交情,法律是法律,不能混为一谈。”纪启东不愿意再和他废话,怕他当着夏想的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出来,就点醒他,“老王,别挺着了,常委会刚刚通过决议,你被停职了,准备接受进一步处理吧。”
金长营如遭雷击一样愣在当场:“怎么可能?不可能!邱县长不能不保我,还有强县长,他们说话非常顶用,怎么会不为我说话?我不相信!”
不相信也没有办法,金长营的手机响了,他颤抖着接听,片刻之后一把扔掉手机,嚎啕大哭:“完了,一切全完了!”
有人丢官时假装镇静,有人丢官是失魂落魄,有人丢官时嚎啕大哭,真是众生百相。
夏想没说什么,他一般不喜欢痛打落水狗。纪启东却心中鄙夷金长营,哭什么哭?哭有什么?谁让你这么怕老婆,连带着也怕了小舅子。男人怕老婆的话,腰都挺不直,官都当不长!
夏想没有回县委大院,脸上的红印还在,他可不想去丢人,就和李丁山打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李丁山对夏想的第一次出手非常满意,夏想还是以前的那个夏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犀利惊人,而且比以前眼光更准,目光更远,让李丁山赞不绝口。
只不过夏想对荣芝的突然出手心中不解,李丁山一句话解答了他的疑惑:“刚才方格说了,他在外面遇到荣部长,荣部长说,让方格代她向老领导问好。”
原来是方部长的面子,看来,让方格跟在李丁山身边,还真是一着妙棋。
还有一点让夏想想不通的是,梅晓琳不是和邱绪峰是一路人吗,那么她也肯定知道金长营是邱绪峰的人,还要对金长营提出罢免,难道说外界传闻她和邱绪峰之间的关系,另有内情?
夏想放下电话,又给曹殊黧通了电话,让她出来找他和连若菡。夏想开着路虎,也没下车,接上曹殊黧,一行三人直奔三石风景区而去。
车上,曹殊黧看着夏想右脸上的手印,心疼得眼泪直掉:“谁打的你?这么狠心,脸都打红了!你打还了没有?”她又扭头看向车后面的连若菡,“还有连姐姐出手比较重,有没有替夏想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