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想得很好,殊不知葛宝玲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她出去不多时,白凤鸣就将电话打到了区长办公室,“区长,有个情况我要跟你反应一下……”
合着葛区长出去做工作,态度是极其地和蔼,她表示说,你们这么做是不应该的,也是不对的,区里很同情你们的遭遇,但是你们和我们之间没有直接的合作关系,你们还是该找谁就去找谁吧,围在这里实在不太好看,也很影响区政府的工作。
她的话说得软绵绵的,就连可能造成严重后果的话,也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若不是细心听众,基本上听不出任何的威胁来。
这年头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软,别人自然就硬了,更别说阳州这里原本就民风彪悍,大家一看葛区长的态度,心说我们这堵门还真起作用了,于是就呼朋引伴,招来更多的人来堵门。
白凤鸣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因为建委某些搞施工的人,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就琢磨着咱们也凑热闹去吧,法不责众啊。
不过还是有人细心,向上面的领导请示一下,我们合适不合适这样做——这就是所谓做熟了业务的,大家还图着以后的长久呢,一旦走错,实在太划不来。
白凤鸣一听就毛了,用异常严厉的语气表示:这件事你们掺乎不起,也别瞎掺乎,谁要管不住自家的施工队,一切后果自负!
挂了电话之后,白区长又给陈区长打个电话,将自己的新发现汇报一下——虽然他没有亲自来区长办公室,但却很直接地指出,咱们不能再这么坐视下去了,“后果可能会发展到不可控制……区长,你该做出决定了。”
“知道了,”陈太忠挂了电话之后,站起身走出门,问自己的准秘书一句,“周庆有没有打电话过来请示?”
“没有,”廖大宝摇摇头,区政府被人围了这么久,警察分局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没错,昨天的枪击案是很严重,但是……尼玛你们多少意思一下也算啊。
陈太忠抬起手来看一下时间,十一点四十了,于是吩咐一句,“跟我出去。”
两人再次来到正门口,这次,陈区长索性是走到了距离大门十米左右的地方,背着双手,冷冷地扫视着面前的人群。
人群确实增加了一些,不过也才堪堪地突破二百,倒是远处围观的有三四百了,他看得心里冷笑:果不其然,闹饷的人群,仅仅是吃财政的人指示,这不是严重的社会问题引发的——所以围观的人很多。
看着在那里“苦口婆心”地劝说众人的葛区长,陈区长怔怔地站了有五分钟,直到葛区长跟他介绍情况,他还在那儿茫然地站着。
吓傻了吧?葛宝玲心里禁不住冷哼,事实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都有点担心局面失控了——面前的这二百人好说,但是围观的人一旦要凑热闹的话,那就铁铁地成为严重的群体性事件了。
“嗯,你说什么?”陈区长终于回过神来了。
“我已经尽力了,该让警察局介入了,”葛宝玲面沉似水,对陈区长是真心的不满,而这件事情确实是在她的纵容和唆使下,才酿成的,但是她心里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希望见到严重的群体性事件——这可是冲击国家机关啊。
这个轻重,她还是拎得清的,而且一旦事情真的不可控制了,等事情过后清算的那一天,她的所作所为必然会被挖掘出来,后果……真的不可想象。
所以她建议警方介入,不过可以想像的是,就算警察来了,也不可能对这两百多号人下狠手,只能安抚——北崇的民风,真有那么彪悍。
如此一来,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压力施加了,又有警察帮忙控制局面,同时……陈区长你就该考虑做一些让步了。
她的算盘打得是极精的,但是陈太忠听得却是勃然大怒:怎么,你们一个个地组团刷陈区长,刷上瘾了?
我也很好奇,警察怎么还不来!他心里暗叹,不过警察来不来,他都有应对的手段。
“没必要,”陈太忠冷冷地回答一句,接下来大踏步走到门口,扫视一眼群众之后,厉声发话了,“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不走的人……就不要走了。”
他身材高大气场十足,往那里一站,真的是威风凛凛,而且说的话也是霸道无比,这一声传出去之后,骚动登时为之一滞,在一瞬间,满是人的现场,竟然是鸦雀无声——大家木呆呆地看着站在那里不动的年轻人。
“这是谁呀,”接着,就有人交头接耳,更有人生出不服之心,眼中也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然而下一刻,一阵轰鸣的马达声自远处传来,大家侧头一看,却是一辆250摩托车发疯一般地疾驰而来,车手和后座上的人都是头戴头盔,看不清相貌。
“这速度有一百四吧?”大家一边议论,一边纷纷躲到路边,无形之中,围观者和讨薪者就被壁垒分明地分开了,“开这么快想送死吗?”
事实证明,摩托车确实是送死来的——是送死亡来的,车即将到达区政府门口的时候,后座上的人刷地直起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起一把霰弹枪,对着区政府方向就是一枪。
硝烟尚未散尽,枪手已然坐下,车手再次加速,以更疯狂的速度疾驰而去,眨眼就消失在了一条小巷中。
“我艹,”几乎有二十个人齐齐地惊叹一声,然后人群登时大乱,不过阳州人的悍勇真不是盖的,这个乱不是四散逃逸,而是说东张西望和四下打听发问。
“有本事的,再来一枪,”一声大喝传出,大家纷纷扭头看去,却发现那高大的年轻人兀自在那里稳稳地站着,他的脸上颧骨处,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划过。
他身侧不远处,是包了铁皮的大木门,密密麻麻的铁砂轰击在上面,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浅坑,浅坑离年轻人的头部非常近。
我靠,忘记算铁砂还会反弹了!陈太忠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心里却是不住地懊恼,他由于过于追求效果,这一枪开得……离自己太近了。
这枪是陈某人在打开天眼寻找麻老二的时候,不小心在一家房檐下发现的,所以他直接取走了,至于那摩托车,却是他临时在路边找了一辆。
说白了,这是再常见不过的混淆视听的手段,遗憾的是陈某人在北崇根基全无,不得不用分身来解决问题,是的,他认为自己这是非常规手段,但是——并不属于用仙术作弊。
不管怎么说,他的脸上多了一道血道子,这实在有点影响区长的形象,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用,他背着双手扫视一眼,微笑着发话,“来,再来一枪,看我躲不躲。”
区政府的人早就被这一枪打得愣住了,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合着是区长在区政府门口被人打了黑枪——尼玛,这事真的大发了。
“快报警~”葛宝玲尖叫一声,人却是向院内躲去,廖大宝几步冲上前,要挡在区长前面,不成想领导随手将他拨到一边,“让开,都要结婚了,你发什么疯?”
这一刻,真的没有人敢再乱动了,离政府大门很近的一些讨薪者,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我艹,这跟我们无关啊。
然而正是因为他们的退后,区政府的门前,露出一片小小的空地,高大的年轻人背着双手,微笑地站在那里。
虽然两边的门岗终于跑上前,挡在了此人前面,但是此时此刻,大家的眼里,只有这个年轻人——他的光芒无人可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就连再不晓事的人,也猜得到说话的人必然是领导,众人怔怔地盯着他,一时间竟然没几个人说话。
这是北崇区新区长第一次在自己的子民中正式出场,而这出场的架势,也委实太震撼和华丽了一点,许多年之后,北崇人提起来陈区长的露面,都是竖着大拇指——见过牛逼的,没见过这么牛逼的。
至于年轻区长脸上淡淡的血痕,更是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尼玛,就差那么一点点,新区长的脸上就要开花了,但是人家硬是笑得很开心、很轻蔑。
五分钟后,两辆警车呼啸而至,开得简直像飞起来一样,车还没停稳,周庆就打开车门跳了下来,连着踉跄两步才站稳身子,接着双手分开众人,就飞奔到年轻人面前,“区长,我……我来晚了,您先进去吧。”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这个年轻人,竟然是个区长——大多数人还是分不清“区长”和“陈区长”的区别。
“周局长,”陈太忠微笑着看着他,以不引人注目的幅度,微微摇摇头,接着又轻叹一口气,“早上我刚跟你说的话,怎么这么快就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