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此时提到科委大厦,肯定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的,投资三千万的科委大厦,主管的市领导就是你乔小树,你花钱花得挺痛快,关键时候不帮我们言语两句?
“唉,单位花钱是单位的事,别说科委大厦投资三千万,就算决算是五千万,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配得上咱凤凰科委现在的名气,这是公家的事。”
乔小树唉声叹气了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副市长的样子,“但是发到职工手里的钱,是私人的事,别人眼红的是你的待遇,年终奖和福利,这些也都是有政策的,你知道不?企业都要受到限制,就别说咱们这些机关和事业单位了。”
“哼,”陈太忠听得就是一哼,可是想说点什么,发现自己又没什么话可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科委待遇上去了,所有人都眼红,他再能也不能所有人为敌吧?
是的,别人都没拿科委领导的配车说事,主要针对的就是科委的普通工作人员,不过可以想像的是,科委这么大肆发钱发物,肯定也增加了其他机关和部门领导的压力——都是政府工作人员,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于是他琢磨一下,也是叹一口气,“那以小树市长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处理一下?反正今年年底的奖金和福利都已经宣布了……这次是肯定不能改的,要不然这队伍不好带了。”
“今年就这样吧,我这也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一次半次的事儿,我这个分管市长还是能帮你们说上话的,”乔小树笑着点点头,“不过以后发放这些福利和奖金,要找些说得过去的理由。”
“说得过去的理由?”陈太忠听得就是一愣,他对这个建议有点蒙昧,“您能再说得详细一点吗?”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无非就是改成加班费、劳保、休假旅游啦什么的,”乔小树的主意张口就来,“学一学人家财税、工商这些系统,不要一次性发钱发物太多,化整为零,毛主席的游击战你不知道?”
这倒是简单,陈太忠听明白了,不过一听乔市长举的这几个行局的例子,他心里又不痛快了起来,“其实科委发的这点东西,比很多行局差多了。”
“没错,两千多真不算什么,”乔市长笑嘻嘻点点头,“这个我心里有数,其实你们到年底才统一发钱的理由我都知道,留着钱准备应付可能出现的好项目,但是问题是……别人不这么看啊。”
“说穿了还是见不得科委好,”陈太忠听到这里,禁不住愤愤了起来,“税务局电信局发钱就是应该的,我们科委发钱就做错了。”
“慢慢来嘛,改变大家的认知,也是要一个过程的,不要给人暴发户的感觉,”乔小树语重心长地开导他,“过一两年可能就好一点了……哦,对了,科委大厦的预算可能少了一点。”
嗯?陈太忠听得就是一愣,什么时候乔市长也跟章书记一样,学会“瞬移”了?你今天找我到底是为什么呢?是想借着说事卖人情,提高大厦的投资?
想一想乔市长已经说了两次了,他有点肯定这个猜测,于是苦笑着摇一摇头,“三千万的投资,不少了啊……好像连物价上涨因素都考虑到了。”
“现在的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几个月前的设计已经开始落伍了,我考察了不少地方,得出这个结论,”乔小树还是用那种语重心长的口气说着,“咱们这大厦要么不建,要建还不得体现出科委对技术发展的前瞻性来?”
这话是不错的,陈太忠也认,决算总是要比预算高一些,但是显然口子是不能这么开的,要不你乔市长回头把决算给我整到一个亿去,那可怎么办,于是他犹豫一下才发话,“要不这样,把一些不必要的设备设施去掉?”
你这小子……乔小树一时有点无语,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跟我装蒜假装不知道,科委钱这么多,增加点预算会死啊?
不过还好,乔市长也知道陈太忠的头难剃,对一次劝说就能成事也没有抱太多希望,于是笑着摇一摇头,“设计方案都有用,哪儿有什么不必要的东西?这样吧,你回去考虑一下,我这边也多问一问,看看能不能把成本再控制一下……反正对这个科委大厦,我就一个态度,咱要么不建,建就要建成天南最好的。”
我也希望是天南最好的,但是不能乱改预算吧?陈太忠笑着点一点头,没再说话,心里却是悻悻地嘀咕一句:设备设施有用没用,那还不是在领导一句话?
看来我最近还是太好说话了,走出乔小树的办公室,陈太忠心里暗暗地发狠,我同意你负责科委大厦的筹建,那是对领导该有的尊重,后来你提出的“大包干”建议,也采纳了不是?
可是你还想要更多的投资,五千万……比预算多了两千万出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尊重?一时间他有点哭笑不得,官场里做事果然是逆水行舟,你退一点,别人就进一点。
怪不得那么多人死死地抓着手里的权力不肯放松呢,敢情也都是环境逼出来的,人的欲望真的没有止境啊。
这么感慨着,他回到了科委,想抓住文海问一问单位的福利是不是导致了某些传言,不过转念一想,这一块本来就是文主任负责的,而且这厮跟乔小树最近走的比较近,说出的话难免有失公允,索性去找孙小金打听了。
孙书记是科委九个领导中最闲的人,闲到没事就科委各个部门和企业去转悠,别人对这纪检书记真的很头疼,可是人家虽然是新来的,却是“发改会”的成员,手里又抓着监察干部的权力,也没人敢胆上生毛地去捋虎须。
总之,就是好吃好喝招待着,结果孙书记来科委没多久,脸倒是胖了一圈,陈太忠一见他就吃了一惊,“孙书记,我离开才十来天,你这又胖了一点啊。”
“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是浮肿,”孙小金笑嘻嘻地解释,心里却是暗暗发狠,以后真的要节食了,“陈主任找我什么事?”
等他听完陈太忠的问题,犹豫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解释,“这个消息我倒是没听说,不过据我的了解,很有一些人对咱们科委不进人了表示不满……也许是因为这个?”
“不进人了就不满……那放人进来,他们给开工资?”陈太忠听得哭笑不得,心里却是有点了明悟,怪不得像招商办之类的地方,进的大多是关系,科委若是有这么一帮关系户在,别人想歪嘴,可是也得掂量一下呢。
关系户的存在,也是有必要的!不过陈某人是认死理的人,但是关系户不太容易约束,到时候别因为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吧?
“哼,想进也容易,有特长的咱欢迎,牛冬生都顶得住压力,我顶不住?”想起郑在富的儿子都进不了交通局的事情,他冷笑一声,“不过我总觉得,是有人看咱科委不顺眼。”
孙小金闻言也点点头,随声附和,“这种事很正常,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损人不利己,很多人就是这么办事……对了陈主任,电业局新来的梁局长想约您找个时间坐一坐。”
“电业局?”陈太忠皱着眉头打量他两眼,心说你小子这算不算吃里扒外?“老孙你说……会不会就是电业局使的坏?”
“怎么可能呢?”孙小金笑着摇头,“电业局的待遇比咱们高多了,梁凤鸣那人我接触了一下,感觉书生气还是比较浓,说话也直爽。”
“嗯,”陈太忠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说夏言冰当着何保华给我脸子,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算账呢,“那你继续跟他接触好了,他要有什么想法,你转告我就行了。”
然而,梁凤鸣见陈太忠的欲望实在是太强烈了,就在当天的晚些时候,钟韵秋也向陈太忠转达了同样的一个意思。
自从吴言和陈太忠做了邻居之后,钟韵秋行事是相当低调的,这世界上明眼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官场里从来不缺乏各种不负责任的小道消息。
不过这次钟韵秋还是硬着头皮出面了,她已经知道太忠伸手拉了哥哥的岳父一把,甚至王部长亲自打电话给她表示感谢,对太忠的关照,她必须有所表现。
所以,她一下班就跑到吴书记家,买了几个菜又亲手做了两个菜,招呼陈太忠通过“衣柜门”来吃饭,总算还好,吴言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事实上,只要小钟不踏足陈太忠的房间,白书记倒是无所谓在自己的家里款待陈太忠,在临置楼的时候,可不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