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忽的一个转身,哧的一声从楼梯上滑下,双腿连连飞踢,那些冲到楼梯上的人,顿时被他的冲力和体力接连撞飞出去。
一个漂亮的翻身,萧玦直接把自己翻入人堆,刷的拔出腰刀,也不出鞘,只横执在手,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出手快捷狠厉,连绵的黑影因为移动速度太快,远远看起来就像一股黑色的旋风,只看见他人影穿梭如翻花,只听见啪啪啪啪连响,那些平日欺负人惯了的护卫打手,俱都被打飞牙齿面如猪头的倒栽了出去,遍地雪白微黄发黑,各色牙齿滴溜溜滚了一地。
不多时,楼梯上下,一直到店门口,横七竖八躺满一地捂脸抱腿呻吟的人。
而萧玦冷笑抱刀立于死狗群中,一脸嫌恶的看着地下的人。
罪不当死,嘴却够脏,聚众淫乐饱食民脂民膏,为虎作伥卑鄙下流,留着何用?打飞你们牙床,叫你们唱!叫你们吃!叫你们开心!叫你们乱吠!
至于姜川允……他缓缓回身看着那恶少,那恶少被他目光一鄙视,吓得激灵灵一个寒战,再次尿湿了裤子。
萧玦没有表情的一笑,不急不忙踱到他面前,突然一噼手扯过楼梯后躲的一个人来,扯到姜川允面前,冷冷对那人道:“你,吐痰。”
愕然瞪大双眼,那个一看也知道是京中阔少的男子呆呆的看着萧玦的脸,姜川允看着萧玦神情,畏惧的咽了口唾沫,再次向后缩,却发现身后就是楼板,已经退无可退了。
“吐痰,吐你的黄金液,”萧玦神色讥讽,“也给这位姜公子尝尝,尝尝‘受唾门下’的滋味。”
姜川允面如死灰,这个杀神,够狠够绝!
手指紧紧扣着楼板,他色厉内荏的意图吓倒萧玦:“你知道我是谁?你敢这般侮辱我?我爹是吏部尚书!”
缓缓俯首看着姜川允,萧玦淡淡道:“你知道我是谁?”
姜川允挣扎大叫:“管你是谁!你大不过我爹去!”
“哦?”萧玦神色讶异中带着深深嘲讽,“区区一个吏部尚书,在这天子脚下,遍地簪缨,冠盖满京华之地,居然就敢称第一?而你,区区吏部尚书的区区孽子,吐痰至人身,居然就敢骄狂放肆乱称‘赐’这个字!”
“……我何止敢侮辱你,”萧玦冷笑,将那两腿战战的富家子头一拍,“快吐!不然我就不是侮辱,是杀人了!”
“你不想活了!你敢!……”姜川允犹自跳脚,萧玦闪电般手一伸,啪的卸了他下巴。
姜川允瞪大眼睛张大嘴,呆立当地,萧玦皱眉避开他口中的酒肉浊气,大喝:“你,给我吐!”
一个口令一个反应,那富家子早吓得三魂七魄不全,被萧玦这一喝更是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头晕目眩骨节疼痛,惊慌之下想也不想,呸的一口唾沫就吐进了姜川允大张的口中!
……
萧玦却并不看,只目注窗外,冷冷道:“不够黄金!继续!使出吃奶的厉气!”
那纨绔无奈,伸脖子拍胸口的吭吭了半天,“呸!”又是一口!
看着姜川允恨不得死了的表情,萧玦一松手,扔开那富家纨绔,冷然道:“辱人者人恒辱之,你最好今日给我记住了,否则将来,你就不仅仅是吞痰的下场了!”
软瘫在楼板上翻江倒海的呕吐,姜川允吐得气息奄奄,在一地秽物中勉强抬起头,目光怨毒的看着萧玦,断断续续道:“……本公子……记……住了……”
漠然看了他半响,萧玦冷笑,转身便走:“天作孽犹可逭,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为之。”
说到最后一句,他突然一怔,想起那日禅房里,圣僧最后那一句话,当时他心魂俱碎,昏眩迷茫,虽然字字都听见了,但是连在一起,居然一点也没在意那是什么意思,如今被这恶少一番搅扰,伤痛迷乱的思绪略略沉淀了些,随之想起圣僧最后那句“身在局中不得其出,是昧;身在局外无意闯入,是孽,施主好自为之。”不由失神。
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今夜所思所想,全是长歌之死和当年旧事,本就恍惚不知所以,如今想起释一暗示之言,立时将身周诸事忘却,仰首向天,沉默思索,浑忘记身在何地。
“唿!”重物砸下的风声。
却是有人悄悄靠近,用木板从他背后当头砸下。
萧玦沉思中头也不回横臂一挥,木板被碰的砸开,练武之人反应敏捷,不需注意也会有应急的自动反击,区区暗袭,何尝在他眼下?
木板被砸开,却有淡淡烟雾弥散。
甜、香、带一点淡淡的腥味,那腥味却不难闻,反倒有种野性的旖旎的劲道,仿佛能挑起内心深处最为原始的欲望。
萧玦心中一紧,立即闭气。
却已迟了。
眼前景物浮荡,幻影重叠,飞檐倒挂,星河本来,全身的厉气恍如被突然抽空,连手指都软如饴糖,触着什么都是软的……飘的……灼热的……
萧玦从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猛一转身,一拳击在先前打碎在地的瓷碗碎片上,鲜血喷出,疼痛之激,立时逼得昏乱的神智霍然一醒!
时机稍纵即逝,萧玦怎会白白流血?
只那么一刹那的工夫,他已扑至暗袭之人面前,手指刷的扣住他咽喉!
这人正是先前冷静指挥大家唿唤护卫的师爷,刚才他趁萧玦出神,以木板暗袭,此人奸狡,知道木板不可能袭击到萧玦,便在木板锋间夹了迷香的袋子,萧玦击碎木板,迷香被击开弥漫,立时中计。
其实他若不是今日恍惚过甚,心神全在长歌之死之上,便是这等伎俩,也难伤他分毫。
这师爷见计策得逞,正自暗喜,不想对方如此神勇焊厉,中了平日里可以迷倒十个大汉的迷香,竟没有立即倒下,反以血肉之痛激发煞性,反扑而至立时便要置他于死地,他何曾见过这般勇悍之人来着?早吓倒在地,荷荷连声拼命躲让。
有人猛扑过来,拽着萧玦便向后拖,萧玦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手指扣上咽喉却无力下按,再被这一拖,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然而手指犹自紧紧扣住师爷咽喉。
扑过来的是姜川允,他满面苍白的意图拖开杀神,不想萧玦手指扣得死紧,师爷双眼上插口吐白沫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这一拽,更是杀猪般的从喉咙里溢出呜咽,姜川允赶紧放手,又去扳萧玦手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他手指扳开,而师爷咽喉上,已经留下两个青黑的指印!
两人坐倒在地面面相觑,虽说终于搞倒了这杀神,松了口气,可是萧玦的杀气狠焊实在惊人,两人俱都在对方目中发现惊恐震撼之色,两股战战,一时竟至站立不起。
他两人今日灾星照命,哪里知道眼前面对的是何人,当年萧玦纵横沙场,正是以勇悍无畏精通兵法著称,战神之名惊动天下,敌军闻风辟易,若非今日情形异常,他心神崩摧易为人所趁,否则就算不论身份,也那轮得到这两个恶心东西来欺负?
半响,那师爷勉强爬起来,搀起姜川允,低低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说什么呢,胡师爷,”姜川允抹一把虚汗,恨恨道:“是你救了本公子——这小子,够狠!娘的,逼我吃痰!我今日不整死他,我不姓姜!”
他盯着萧玦看了半响,想起刚才恶心的吞痰,恶从心底起,恶狠狠踢了萧玦一脚,想了想,忽地拉开裤子,狞笑道:“逼我吃痰——我逼你喝尿!”
“慢着,”胡师爷突然一伸手,虚虚一拦。
“嗯?”姜川允斜斜的瞟过去,“你以为救了本公子,就可以对我发号施令?”
“学生怎敢?”胡师爷急忙躬身,老鼠胡子动了动,沉吟道:“学生是想着,此人此时人事不知,便是折辱他他也不知道,有何意思?这人伤我们这么多人,又侮辱公子,区区折腾,怎能消心头之恨?今日公子蒙耻如此,不逼得他灭门绝户,又怎么能重振公子威名?”
“你说得是,”姜川允想了想,系回裤子,“现在一泡尿倒是便宜他了,对,他今日杀了人,将他送官,刑部大牢里大刑伺候了,抄斩前我再去请他喝尿!”
他手一挥,招唿那些缩在一边的公子们,“郢都府尹也该派衙差到了吧,你们都好好作证,日后好好招待这位‘英雄’!”
“杜府尹和姜尚书交情可是很一般啊,”胡师爷阴测测打量着萧玦,“还有,公子你不觉得。这小子虽然衣着简单,但是气度非凡,并不像是草莽出身吗?”
“气度?”姜川允上下打量一番萧玦,从鼻子里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算是勉强默认,想了想,皱眉道:“你的意思?”
胡师爷阴笑,“杜府尹和姜尚书向来不对,公子你首告的要犯,杜府尹未必上心,再假如这小子有点家世,咱们的仇未必能报得痛快,学生倒有个主意……”
他贼兮兮的凑到姜川允身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耳语了一通。
“妙!”蓦地爆发出一阵狂笑,姜川允连连拍胡师爷肩膀,“好!咱郢都谁不知道杜府尹爱女如命,那是他的眼珠子心肝尖宝贝疙瘩儿,别说碰一碰,谁触着一根发丝也恨不得拼命……好!够阴,够毒!”
胡师爷讪讪笑着,对着那最后两句评语不知是该谢还是该当没听见好。
“只是便宜了这小子……”笑声一收,姜川允餟着牙花子打量萧玦,“还得给他享受一回那美人儿……”
“一晌贪欢,满门抄斩,”胡师爷笑得狠毒,“杜府尹虽说是清官,但是遇上女儿的事,还能再满嘴仁义道德秉持公正?这小子完蛋了!”
“说得是,你这是一箭双雕,既报了咱们的仇,又帮我爹治了政敌,我爹一定会大大夸我来着,”姜川允越想越满意,眉飞色舞的道:“那家伙仗着新朝新贵,瞧不起咱们前元重臣出身的家族,在朝堂上总和我爹作对,现在正好借机给他个教训,你不是宝贝你家女儿么?现在我叫她及笄之年便破瓜,终身难嫁,正好,你就一辈子留女儿在家里,宝贝着吧!哈哈!”
他得意洋洋的招唿四周,“来!一起来!先把这家伙搬到下面车上去,然后我叫咱家轻功最好的护卫头子送人入洞房!哈哈,小娇娘,花檀床,碧纱帐里浪地个浪,跑出个便宜好新郎!”
“公子好词!”胡师爷命人抬起萧玦,谀笑着跟了出去。
“对了,”唱得正起劲的姜川允突然回身,漫不经心的问,"你怎么有那个迷倒人的玩意?还挺厉害的。
犹豫了一下,胡师爷小声的道:“回公子,学生蒙公子收留就馆前,曾在黑查山泼风寨干过一阵子无本生意来着……”
怔了怔,姜川允一仰头,哈哈的笑了起来,越想越开心,吃吃道:“原来是剪径毛贼出身,居然也人模人样做了师爷!”
脸上掠过一抹羞红,抬眼盯了一眼姜川允,胡师爷仍旧恭敬的低头赔笑。
“无妨,”姜公子大力的拍胡师爷肩膀,“你今日立了功,又出得好计策,公子爷我高看你一眼,平日里你不显山不露水,如今看来倒是个好苗子!放心,我爹管着吏部,赶明儿叫他想个办法,安排个缺给你做!”
“学生谢公子大恩!”胡师爷惊喜得连胡子都翘飞了,一个安重重的请下去。
“哈哈……”笑得越发得意,姜川允手一挥,“快走,赶在郢都府的衙差来之前快走!咱们去看好戏!”
………………
今夜月光尚可,星子稀疏。
“多么怀念上辈子的浴霸啊……”秦长歌立于院中,悲愤的仰头望天,眯着眼,怀念前世的热水器空调彩电笔记本洗衣机……
她身边,一个小小的影子,摆着一模一样的姿势和一模一样的表情,仰头望天,眯着眼,叹息,“多么怀念前几天的蜜炙云腿啊……”
对着老天白了一眼,秦长歌难得的忧思被无耻打断,也不睬那个馋神转世的儿子,踢踢踏踏的向屋子里走,“水差不多了吧,洗澡去喽。”
穿越就是这个不好,抛家别亲,来到文明退后的朝代,虽说这里是自己的前世,接受度高了些,可是习惯了前世高度的科技文明带来的种种便利,对于现在的生活,还是有点哀怨的说。
前辈子看穿越小说,主角穿过去超级万能,上到原子弹下到人造蛋,弹弹手指都搞定,秦长歌嗤之以鼻,真是人力胜于生产力的文革论调,再说,那还是人吗?正常人能会那许多东西?那人的大脑开发到了何等水准?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一百零一?超支?
秦长歌哀怨的跨进木桶……洗个澡,要烧一天的水……我怎么没在前世学会怎么造热水器?
噗通!
因为分心,因为牢骚太多,因为没有预估到棺材店不怕浪费木料将浴桶造得又大又深……英明神武的皇后一脚踏空,栽到了浴桶里!
……
楚非欢在院中赏月,说实在的这大冬天月亮也没什么好赏的,只是他入夜寒火上行,常常烦躁,出来吹吹风还觉得好些。
冬夜花木凋零,落叶飘摇,冷风吹得檐下铜铃丁玲作响,却并未为这萧瑟之夜添上几分活气,反增了几分寂静苍凉。
注目一片枯叶在脚下打着旋儿徘徊不去,楚非欢淡淡想,草木尚知留恋人世,只是终不能抗拒自然之命……而自己呢?自己的命还有多久?
缓缓伸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那里,微弱而顽强的跳动着,可是也许有一天……倦了……便再也跳不动了……
……坚持吧……等到……
“我娘在洗澡哦……”一颗大头突然冒出来,非常不合时宜却又非常及时的打断了他的伤春悲秋。
……
半响。
“我娘在洗澡哦……”看起来白白嫩嫩实际上那小心肝绝不是那么回事的萧包子以手抚心,再次哀怨的重复。
…………!!!
“我娘真的在洗澡哦!!!”包子大眼睛眨啊眨,以宛如抽筋的频率,第三次拼命强调自己的话。
缓缓转首,恼怒的盯了包子一样,楚非欢低低道:“那又如何?”
“我娘在洗澡哦!”包子贼兮兮一笑,“干爹,你确定你真的一点也不想去看吗?”
!!!
……
楚非欢给这无耻小子气得红晕上脸,月色下看来较之平日的苍白更多了几分惊艳的秀丽韵致,半响才收拾心神,冷冷盯了包子一眼,再次一言不发掉转头去。
“唉……”包子玩着手指,无奈的往回走,“娘啊娘……你人缘真不好……都没人想要救你,我可都问过了哦,你出事怪不到我了哦……”
“什么?”楚非欢霍然回首,“什么救?”
“我娘掉浴桶里去了……”包子无辜的眨眼,“可是为什么你们一个都不肯去救?”
…………!!!
深唿吸,楚非欢告诫自己决不能被这无耻娃娃逼疯,那太丢人了……“什么叫掉浴桶里去了?”
“不知道,”包子耸肩,“也不知道是不是掉浴桶,我猜的,因为我听见她尖叫来着。”
不再犹豫,楚非欢立即驱动座下那个功能强大而良好的轮椅,以不属于寻常人的速度直奔后院,包子满面红光撒腿跟着,露出一脸得逞的奸笑。
所谓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如果此时心急如焚的楚非欢回头,定能发现包子的猫腻,可惜他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个?
是不是长歌身份暴露引人追杀了?是不是她失足跌伤了?是不是……
“砰!”楚非欢一把推开浴间的门。
哗啦!水波溅起,生成水晶墙。
水波溅起,烛火立熄,而黑暗之中,水晶墙后,雪光一闪,一道优美动人的弧线隐约闪现,带着润泽光洁的亮度,宛如明月初升。
却是一闪即逝。
……
黑发飘散在浴桶里,水面上郁金香的花瓣间露出美人头,和某人一模一样的无辜表情,和正常女人绝不一样的彪悍反应——秦长歌笑吟吟偏着头,问:“嫌我水用得太多,找我算账来了?”
刚才楚非欢一掌拍开门,她大惊之下立即击拍水面,溅起的水花浇灭了烛火也模煳了对方视线,免得自己走光,水波降下时她已掩身水中,看清时非欢,再看见后面鬼头鬼脑的包子,立即知道非欢一定无辜的被这小子骗了,赶紧开玩笑轻松气氛,免得脸皮薄的非欢羞愤之下伤了身体。
抽空瞪了包子一眼,秦长歌唇语:“有你好看!”
楚非欢怔在门口,脑中一片空白,只隐约有一片明月般的辉光不断闪现,半响才红了脸,一言不发的关门离开。
包子吐吐舌头,蹑手蹑脚的跟着,好可惜的做了个鬼脸,刚才他听见笨娘惊唿,立即奔了过去,半响听见娘从桶里爬起喃喃咒骂的声音,被臭娘欺负惯了的包子,抱着肚子十分解气的暗笑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个鬼主意——那啥,好像祈叔叔的故事里有说女人洗澡被看了就得嫁人,臭娘那么坏,找个人把她给嫁了吧?嫁了就没空欺负我了,对吧?
一向很有行动力的包子想得目光闪亮,当即板着指头考虑偷窥人选,娘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能随便给人看嘛,总得找个好的,也算做儿子的孝心……是了,干爹嘛,干爹配亲娘,绝配!
于是楚非欢很可怜的被骗,秦长歌很无辜的被害走光……
刚才,是算看了,还是没看呢?包子绞尽脑汁的思索。
一路走着,突然发觉不对,干爹怎么出门了?上街了?
包子慌了。
啥米啥米?干爹被我气昏了?气什么?吃亏的不是他啊?我娘得担心被看,我得担心我明天的屁股和零食,算来算去,还就你赚了啊。
包子撒腿跟着,生怕跟丢了越行越快的干爹,那样他倒霉的就不止是屁股了,娘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的……他跟得太急,不防前面楚非欢突然停下轮椅,包子收势不及,砰的一声撞上去。
现世报啊……摸着脑袋上的包,包子欲哭无泪。
然而干爹却并没有看他,只是远远注目黑暗中的一群人,目光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包子疑惑的看过去,却见前方一辆马车,几个瘸腿捂脸的人正七手八脚的将一个黑衣人拖上去,一边拖一边还有人重重的踢那人一脚,离得远,包子看不清那黑衣人是谁,疑惑的道:“咦?这谁这么倒霉?”一边去拖楚非欢,“干爹,回去吧,我娘也该洗过澡了,很香的哦……”
楚非欢这回不理他,只仔细的盯着那个黑衣人,半响道:“溶儿,赶紧回去通知你娘,救人。”
“救人?”包子瞪大眼,看看那个黑衣人,“他是谁?我们认识?为什么要救他?”
缓缓转首,楚非欢目光复杂,“别人你可以不理会,这个人你一定要救。”
“嘎?”
“快去!”楚非欢难得对包子这般严厉,秀丽眉目凛凛生寒,“告诉你娘,白龙鱼服,为宵小所趁,此事因她而起,不可不管。”
“哦,”包子虽然不懂,但也为楚非欢神色所惊,撒腿就跑,跑了几下觉得不对,咬着手指怯怯转头,“干爹你呢?”
“我跟着看他们去哪里,”楚非欢冷静的道:“只是我这轮椅有声响,又跑不快,所以你快点。”
“别跟,”包子大眼珠一转,“你跟着太危险,你出事娘一样会整我。”他从口袋里摸啊摸,摸出一把小弹弓,又摸出一颗黑色的小丸子,塞到楚非欢手里,“你会打弹弓吧?这个丸子里面包着祈叔叔搞的糖丸,失败了,有臭味,而且那个臭味一路都能闻见,你想办法把它打到车子上,到时候叫他们顺味道追!”
赞赏的摸摸包子的头,楚非欢道:“好,去吧。”
包子撒腿就跑,而前方车子已经开始移动,楚非欢驱动轮椅,跟了上去,他估算着,这批人人数多,看起来也没什么武功,大约可以保证自己在一箭之地不被发现,再远点,就不成了。
趁着车子刚刚前行,还没跑起来,楚非欢挽起弹弓,装上弹丸,便待射出。
胸口突然一痛。
如怒涛狂啸而来,带着冰寒和烈焰的双重折磨,血肉瞬间凌迟也不抵这一刻经脉仿佛被寸寸碾碎的剧痛,楚非欢冷汗狂涌,眼前一黑,手指一软,弹弓立时掉落,骨碌碌滚了出去。
“该死!”
怎么会在现在发作!
低低的骂了一声,楚非欢以肘抵胸,拼命抵挡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满额冷汗的抬头,模煳的视线里,看见马车越离越远,而弹弓,在不远处的地下幽幽闪光。
来不及了……
心一狠,猛一咬牙,楚非欢横身一侧,硬生生从轮椅上滚了下去,离开了那个秦长歌亲自为他改装过,设置了很多机关足可防身的轮椅。
他咬牙一路前滚,伤痛发作之下的肌肤极其敏感,平日里便是碰着平滑的东西也觉难忍,何况此刻在沙石地面上滚过?彷如滚钉板的酷刑重现,每前进一寸都是莫大伤害,下唇咬出了血,血珠滴落地面牵连出一道隐约的暗红长线……楚非欢却以绝大的耐心坚持一声不吭,直到滚到弹弓旁。
低低喘息着,挣扎着摸索到了弹弓和弹丸,楚非欢吁出一口气,汗水淋漓的抬头看时,却绝望的发现那车子去得更加远了,弹弓已经够不着了。
咬咬牙。
又是一轮酷刑般的滚着前行……鲜血斑斑,无声坠落。
头发散乱衣衫狼狈的楚非欢在滚出一截后霍然抬首,咬紧下唇手指一勾,弹丸飞射,半空中划出暗色流光,轻微的啪一声,准确的粘在车后厢上。
霍然松一口气,楚非欢几乎软瘫在地上,寸寸骨节欲裂,血气上涌寒火下行,他此时连抬动一根手指也困难。
前方却突然出现几条人影。
转瞬便到了附近,身形极快,宛如飞电,一看便知道是轻功好手,便是内家功夫,也绝对不弱。
一人奔上马车。
一人却突然向后方楚非欢隐身的黑暗处回首。
………………
萧玦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软玉温香之中。
玉黄承尘垂落晶莹珠帘,直落到地下凿花浅绿地砖上,四壁满满诗书,红木案几上摆放着名琴绿绮,旁边的京瓷美人斛里插着最新鲜最娇嫩的花朵,粉紫嫣红,暗香宜人。
鼻端触到的是柔滑爽凉的丝绸,被褥和暖,隐隐有处子香,精绣牡丹的玫瑰紫软枕上垂着同色的流苏,软软细细的拂到脸上,宛如女子温柔的眼波。
萧玦晃了晃沉重如铁的头,只觉得浑身骨节酸痛宛如被人狠揍过,他突然觉得有点燥热,微微疑惑的想,按照那批恶少的行事风格,自己现在应该在郢都府大牢里,怎会有如此优越待遇?
稍稍偏头,想将四周看得更清楚些。
突然僵住。
一弯玉臂,腻脂肌肤,光华如水玉,洁白如明月,在玫瑰紫的绸缎被褥上鲜明夺眼,顺着手臂,一缕黑缎般的长发流水般的泻下,带着莲花般的香气,黑发间隐隐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瘦不露骨精致流畅如一曲好词的香肩。
再往下……
微微隆起的小而可爱的胸……
仿佛灼热的干柴上突然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把,燃着了萧玦的全部精神和理智,下腹突然紧绷而灼热,体内似是爬进了许多小虫,细细碎碎的在全身血脉中爬动,每径行一处,便是一场难耐的煎熬,巨大的干渴感生起,烈火焚身,令萧玦直想扑向那一片雪色的清凉。
强力迷幻春药在体内猛力作祟,看出去的视野一片旖旎的粉红,雪色清光在眼前摇曳,那些秀发玉臂红唇香肩都流荡如水波,幻出层层叠影,再依着内心的强烈意愿重新排列组合……依稀是那年龙章宫帝后大婚,洞房之夜,金簪凤冠碧玉珰,明珠垂帘被他欣喜的以金称挑开,那女子缓缓仰首,唇如娇花目似明月,现出倾国倾城的高贵容颜……
长歌……
萧玦欣喜的,伸出手去。